Page 260 - 茶香印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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印江




                有黄衣红装的点点采茶人,十指翻飞,持续啄碰嫩嫩的茶芽。历练耐性的细
                致劳作。我在近旁的茶垄上细看几位团龙女人的惠心巧性,她们腰间挂着的

                小竹篓里“绿雨”开始越积越多,荡漾出春的无限韵味。院子中,竹匾摊晾
                着厚实的茶芽。也许是刚刚离开茶园吧,稍稍蔫萎的茶芽有种模糊的离愁旋
                回在此刻的表情里。一双浸透绿汁的热手在铁锅不停翻炒,嫩芽开始蜷缩,

                干涩,收敛,要再次经过开水的冲泡唤醒,它们才能放松抱紧的清香。
                    香飘数百年。生长在村子龙门坳的茶王树依然枝繁叶茂,盘根错节。根
                茬直径 38~44 厘米,枝茬覆盖面积 57 平方米,树幅宽 8.7~10.2 米 (据 《梵净

                山志》 记载)。在龙门坳,我们找到也许不是书上记载的那棵茶王树。用手
                在树干上摩挲,坚实,硬滑,清凉,这是我感知的岁月深处的体温,像质朴
                的老人,深邃的智者。透过它,我们看见,团龙村的茶,团龙村的茶树王,

                被村民神一样的信仰和供奉。
                    春分过后的一天,寨子沉浸在一种庄严的氛围中,土司官亲临团龙村采

                摘打雷茶了;立春到了,团龙村的夜间是神秘的。雷声轰隆,闪电急速,十
                八名少女的柔美身姿隐现在茶林间,闪一次电,她们就用红唇银牙叼啄起粒
                粒嫩芽。一夜冒雨攀越采摘的“雷公茶”“合闪茶”,积淀成五六斤的丝缕心
                香……这些神秘的传说也浸着茶香,被时间的白皮纸尘封在团龙村老人们的

                旱烟斗里。“思州方物茶为上”(《明实录》 记载),“永乐辛卯,广征方物,
                土司追逼,苦于无奈,致荣祖急中长智,以团龙茸茗而献之,上大悦,恩为

                宠物”(《柴氏族谱》 记载)。团龙贡茶。敬奉祖先和梵净山“四大皇庵”的
                为“阴贡”。敬奉土司官和抵除皇粮国税的叫“阳贡”。团龙贡茶的清香就这
                样被深锁在宫廷和庙堂上。在带有宿命情节的分类命名里,辛勤采摘和炒制

                的百姓该以怎样的心情与手中沉默的绿茶告别,又该以怎样的姿势退到那缕
                茶香的边缘呢?我一直想象当初的情景。
                    循着激越的茶香,我们在团龙村里游荡。土家吊脚楼上的木窗半合半

                开,总是能让想象轻易挤了进去。木楼院子里有砍倒的松树和枫树。几个男
                人在做木门。排列尖利齿牙的钢锯,插上电源,圆木瞬间拓展了生命的宽
                度,变成木板。拉线,弹墨,推刨,新鲜微湿的木屑花从器具里喷涌出来,

                残留树木最初的馨香。一棵树占了一道门,漆刷桐油的木楼村庄泛起层层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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